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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第1页）

月畅园内原先为了中秋而布置的灯笼已经熄了一半，离宴会场地越远也就越暗。

我抬头去看走在我前边的皇帝，说真的，我没有想到他会出声叫我同行。看到外头黄色的御辇时我心里几乎一冷，想着总不至于让我在这么多嫔妃面前同皇上一块坐进去吧。

幸好在我犹豫之时，走到辇边的皇上突然掉转了头，从一个太监手里拿过一个灯笼，道：&ldo;路不多，走过去就行了。&rdo;

我暗自舒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跟上，走在皇上身后二三步的位子，而随侍的宫女太监们离我们更远，大约隔了五六十步。

我多少觉得不自在，明明知道有人在身后却听不到任何脚步声，那种怪异的感觉让我觉得不安，免不得不停地悄悄回头去看。

&ldo;怎么了？这么心不在焉。&rdo;

我惊了一下，急忙停下步子，看着突然停下来问我话的皇上。皇上浅浅笑着，面容在昏黄的灯笼光背后显得有些朦胧，却也变得异常的柔和。这样的表情让我不由得心中一动，回想起初见时的他，恍然想起，我们已经走到了那时见面的回廊。

&ldo;回皇上，臣妾是想起了上次在这里遇见皇上的事。&rdo;

皇上听了也笑了，然后又朝前走去，却一直控制着步子，不让我离他太远。

我努力让自己不要太在意皇上和后面的宫女太太监们，只好抬起眼去看月亮。很圆，很亮，却让人伤心。

&ldo;想家吗？&rdo;皇上微微低下头，轻声问我，&ldo;不许说那些套话。&rdo;

我原先想答的那些&ldo;皇宫就是我的家&rdo;之类的话，被他的后半句一压，是无论如何说不出来的了，只好道：&ldo;想，真的很想。&rdo;

&ldo;往年的现在都在做什么？&rdo;

我低头想了想，说：&ldo;和家里人一道吃了晚饭，正吃月饼呢。我们中秋不过十五过十六，所以往年的现在都是全家人在一块的。&rdo;

我说完才察觉到我说错了话，庆远中秋过哪一日我根本不清楚，过十六的是我穿越前的家乡。我偷偷去看皇上的脸，好在他没有在意，只是&ldo;哦&rdo;了一声，半响后又问：&ldo;家里人怎么样？&rdo;

&ldo;爹爹很严厉，娘很慈爱，每天不跟我们说说话她就不舒服。&rdo;我小心翼翼地，以免再说错话。

&ldo;记得你还有一个哥哥吧？&rdo;

&ldo;是，臣妾的哥哥比臣妾年长四岁，已经成了亲，嫂嫂人很好。&rdo;

皇上在此时停了下来，我往边上一看，才发现已经到了延清宫。身后的宫女们离我们越来越近，我猜想皇上已经不会再说什么，不想他却道：&ldo;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去想的。&rdo;

皇上的声音低低地，仿佛被什么压制着，我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最是无情帝王家，眼前的这位少年君王，在这样的思乡怀人的佳节里，他说，他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想。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但却只是他的国，而不是他的家……

想到这里，心里难以抑制地发酸，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这一落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到了后来，也弄不清楚是为自己而出，还是为他而哭。

皇上见我哭了也颇有些意外，伸手揽过我的肩，道：&ldo;我也就随便问问，怎么就哭起来了？第一年想家也是难免，先把泪擦了，回屋里再哭，现在这样白白让那些奴才看笑话。&rdo;

我取出手帕拭眼泪，拼命让自己把泪水收回去，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抬头看着皇上说：&ldo;臣妾御前失仪了，还请皇上见谅。&rdo;

我感觉搭在我肩上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略微有点吃痛，然后慢慢卸去了力，松开了。

&ldo;早些回去休息吧。&rdo;皇上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又对站在我们不远处的太监道，&ldo;德和，你在这里候着，德顺跟我去琼萃楼。&rdo;

我跪安，恭送皇上顺着廊桥往柳贵人住的琼萃楼去。等看不见皇上的背影了，一个身影才从暗处出来，跪在我面前，我一看，是小沈子。

&ldo;小主，我们回去吧。&rdo;

我没心思去想小沈子在这里等了我多久，刚才的对话他又听去了多少，只是傻傻地跟着他回了琼荟楼。

因为今天是中秋，我提前放了几个宫女太监的假，这个时候，芷杏、怀梦和小福子已经都睡下了，小沈子送我到了正厅门口，也回去休息了。屋里头只有素娥姑姑和碧儿在等着我。

许是我红红的眼圈吓着她们了，一时谁都没说话，还是素娥姑姑先回过神，招呼碧儿帮我换衣服。厚重的衣服脱下，盘起来的头发也放下，无形间使我轻松了不少。

&ldo;小姐，刚才在宴上肯定吃不好，我去厨房给你热碗汤，喝了就睡了吧。&rdo;碧儿说罢，就出去了。

素娥姑姑拉了把椅子坐下，拉起我的手：&ldo;小主是想家了吧，怎么能不想呢。小主可以跟素娥说，哭出来也就好了。&rdo;

我点点头，脑海里努力压抑的景象又浮现出来，幼年时玩耍的巷门，和庆远的武家宅子重叠在一起，很清楚，却也模糊。我喉头一紧，又要哭起来。

穿越到现在已经二个月，对这个世界的好奇比不过不安和紧张，但从头到尾也没有时间让我去体会那些情绪。进宫之后一切都是未知，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有什么在等着我，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已经让我筋疲力尽，哪里还有情绪去慌张别的。

也许是中秋的月亮，也许是皇上的那些话，把我压在心底的对家人的思念全部引了出来，还有那些彷徨，如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曾经觉得自己很淡定，接受穿越并没有花上多少的时间，现在才明白，那一切不过是我的自欺欺人。只是，我更清楚，能让我这样哭泣的只有这个晚上。明天，会有更多的问题，更多探寻的目光，会马不停蹄地一个一个摆到我面前来。

我抱着素娥姑姑说了很多，说小时候的时候，说家里的事情。我说得很轻，我只想对自己说这些话，说这些已经一去不复返的美好往事。

&ldo;谁在哪里？！&rdo;

碧儿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惊得我和素娥姑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随后是&ldo;哐当&rdo;一声碗勺的碎裂声，以及碧儿发颤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