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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ldo;所以秦丞相就想到再来问你家老爷讨取?&rdo;白螺冷笑了一声，&ldo;可笑，别的也罢了，可这御衣黄哪里是等闲能找到的?&rdo;

&ldo;就是!还是姑娘英明。&rdo;冯胖子哭丧着脸，&ldo;听说昔年我家老爷的夫人擅种牡丹，那棵御衣黄就是她养的‐‐当时谁不说老爷坐拥名花倾国，却不料如今竟成个祸根了!&rdo;

&ldo;夫人?&rdo;白螺脸色忽然一动，低声道，&ldo;你家夫人会种御衣黄?&rdo;

&ldo;那是!夫人当年可是汴京里出名的牡丹好手。&rdo;冯胖子忍不住吹嘘，立刻又沮丧起来，&ldo;但如今又去哪里找御衣黄去!偏偏秦丞相只说：既然当日你能找到一株，今日必也能找到第二株……秦丞相说的话，谁敢回半个不字呀?让秦丞相不高兴了，连岳爷爷那般人都遭了殃，我家老爷的脖子可也是肉做的!&rdo;

&ldo;谁和你家老爷说我们这里有御衣黄了?&rdo;雪儿不忿，&ldo;真是多嘴!&rdo;

&ldo;是……&rdo;冯胖子欲言又止。

白螺却忽然一摆手，也不追问，只是看着冯胖子，一字一句，&ldo;你家老爷，是不是姓徐，表字君宝?你家夫人，是不是葛氏?&rdo;

冯胖子大吃一惊，&ldo;啊?姑娘怎知我家老爷夫人名讳?&rdo;

&ldo;啪!&rdo;白螺脸色更是苍白，忽然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放到桌上，茶水泼了出来。她俯下身一把揪住冯胖子衣领，厉声问：&ldo;那么你家夫人呢?她如今在哪里?&rdo;

这次不但是冯胖子，连雪儿都吓了一跳。感觉到女子眼中可怕的光芒，冯胖子结结巴巴地回答：&ldo;不、不大清楚……我、我是三年前才到侍郎府的……听说在南渡的时候，夫人和老爷失散，在江上遭遇金兵，合、合家跳河死了，船舱里只留下了那一盆御衣黄。&rdo;

&ldo;什么?&rdo;仿佛被重击了一下，再也支持不住，白螺揪着胖子衣领的手垂了下去，半晌喃喃自语，&ldo;巾儿，巾儿……你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rdo;

冯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此时连忙松松领口。一低头，忽然间脸色吓得发青‐‐在被白螺抓过的地方，衣领上留下一个殷红的血手印!他看向白衣女子，发现她的指尖正滴下血来，再仔细一看，原来她一身黑衣上多处有渗血的痕迹。

&ldo;啊呀!鬼呀!&rdo;这样可怖的情状，只吓得他屁滚尿流，冯胖子再也不管不顾，四脚并用往门外爬去。然而不等他爬得几步，脖子又是一勒，雪儿扬鞭把他提溜了回来，冷笑，&ldo;我家小姐还没许你走呢!&rdo;

这下又被摔得不轻，冯胖子眼冒金星，躺在地下哼哼唧唧半天说不出话来。

&ldo;让他走吧。&rdo;白螺似是倦了，挥了挥手。

&ldo;小姐，干吗不让我多教训他一下?&rdo;看着那个豪仆七歪八倒逃离的背影，雪儿嘟着嘴嘀咕，&ldo;你看他把顾大娘打成那样!真是狗仗人势!&rdo;

然而白螺却许久没有回答，雪儿正在奇怪，忽然听到寂静的堂中爆发出一声啜泣。白螺抓住了扶手，脱力一般地垂下头去，声音微微发颤，&ldo;雪儿，葛巾死了……葛巾死了!&rdo;

&ldo;什么?葛姐姐?&rdo;雪儿脱口叫了起来，&ldo;她、她二十年前不是好好地嫁人了么?&rdo;

&ldo;徐君宝……徐君宝。&rdo;白螺脸色苍白，低着头，叫了几遍这个名字，半晌嘴角流露出一丝冷笑，&ldo;葛巾，你可是看错了这个趋炎附势的卑鄙小人了!&rdo;

二十年前，正是大宋宣和五年。

亡国之祸已迫在眉睫，然而帝都却歌舞依旧。汴梁的天津桥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勾栏瓦肆里喧闹连天，酒楼歌馆丝竹笙歌，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到处都是一片繁华升平的景象。

&ldo;卖花……卖花咯!&rdo;已经迟疑了很久，眼看天色不早，桥头上，布衣荆钗的女子终于怯生生地开了日，吆喝出了第一句，同时把篓子里的花木搬到外头，&ldo;上品的牡丹‐‐姚黄魏紫玉楼春，大家来看看，都是上品的牡丹!&rdo;

背篓一开，里面的姹紫嫣红就露了出来，吸引住了来往行人的目光。

此时正当宣和年间，宫里王公贵族耽于享乐，大兴土木造固游冶，也搜罗奇花异草充实后庭，皇帝更是设立了花石纲，在杭州又特设明金局，天下凡是有新奇点的花草，全被收罗一空人了汴京。这种风气也弥漫到了民间，小家小户也养株花草作为消遣，酒楼茶馆里，谈的多是今日某园又有何种花当季，某家得了什么新奇花草。

何况是在天子脚下的汴梁城，此风更盛。

所以女子只是一揭开背篓，顿时便有众多人围了上去。

&ldo;我来看看。&rdo;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一个高瘦中年人排众而入，饶有兴趣地在花前弯下腰来，细细翻看花叶花茎，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

&ldo;啊?连蔡二爷也来了?&rdo;旁边人群立刻沸腾起来，有几人就赂着笑脸凑了上去，&ldo;您老人家来鉴赏一下这几株牡丹吧!蔡二爷人富贵，也当买最富贵的花了!&rdo;

&ldo;果然是魏紫!&rdo;没有理睬那些人的阿谀，看到一株已经蓄起了花苞的牡丹，高瘦中年人吸了一口气，忙问，&ldo;姑娘，这牡丹怎么卖?我全要了。&rdo;

&ldo;一百……一百两银子一株。&rdo;布衣女子低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出价。

&ldo;这么贵?&rdo;高瘦中年人心中一喜，知道眼前五株全是难得一见的名品，一百两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然而却是不露声色地压价，脸现为难之色，&ldo;看样子是姚黄魏紫‐‐但是有的连花苞都不曾有，谁知道开出来是啥样?色差一分，价便差了十倍昵。&rdo;

&ldo;客官尽管放心。除了姚黄魏紫玉楼春，剩下来的两株，一株是绿蝴蝶，还有一株是御衣黄‐‐都是好花，我不骗你的。&rdo;见对方有一口气全买下的意图，布衣女子眼睛微微一亮，&ldo;如果您一起买下，还可以少五十两。&rdo;‐‐一起买下也好，这样她就可以早些回家，不用在那么多人前抛头露面了。

&ldo;姑娘莫开玩笑，牛吹得大了会飞‐‐绿蝴蝶和御衣黄据说是洛阳才有的稀世名品，移到外地便多半无活。&rdo;仿佛抓住了对方的破绽，蔡二爷冷笑起来，&ldo;连大内皇宫的御衣黄都是一年一度在开花之时从洛阳快马送来，你居然能在汴京种出御衣黄?笑话!吹的吧?&rdo;

&ldo;才不是昵!&rdo;布衣女子一下子抬起了头，满脸愤怒，仿佛这样的疑问大大损害了她的尊严，&ldo;如果阁下真有眼力，自然能看出这是最正品的御衣黄，何必这样诋毁人!&rdo;

她一把抱起牡丹，回头就走，&ldo;你这样说，我不卖给你了!&rdo;

蔡二爷本来只是想冷言压价，捡个便宜，然而在女子抬头怒视的刹那，却被那样的艳光绝色所震慑，不自禁心神一荡‐‐居然是个国色!虽粗服蓬首，也难掩其美，更何况此刻倾国名花相映，更是动人心魄。论起来，就算是相爷府邸里，也不曾有可以比拟的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