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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那个年代 上（第1页）

这是一个老人，发鬓斑白，满脸的褶皱就像是记录岁月的年轮刻满了沧桑，粗布衣衫外面围着一条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满是污渍的围裙，坐在一个摆满了咸鱼的货架后面，双眼无神茫然地望向前方。

就是这样一个混迹在鲍鱼之肆的垂暮老人，周炎亮通过脑海里的光源力一眼就看出来他是个觉醒了光源力的人。

“老人家……”终于发现了另一个觉醒光源力的人，周炎亮兴奋地疾步上前，但刚一开口却突然心中没理由地一痛，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年轻人，想买些什么？”老人的声音干涸空洞没有什么情感，只有期待生意上门的一丝市侩。

“不，我没有什么要买的。”

“哦。”老人略感失望，坐在那里不再言语。

“老人家，请恕我打扰，能和你谈谈吗？”

“跟我谈？谈什么？”

“我是个觉醒了光源力的人，但从未接受过任何人的指导，心中有很多疑问渴望能有人解答，恳请你能否帮我解惑。”

老人猛地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周炎亮显得很诧异，慢慢的，他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光彩，不再那么空洞，像是一个绝望的人在黑暗中孤独前行突然看见了黎明的曙光。

“进来坐。”老人的声音多了一丝活力，甚至连容颜都好像年轻了几岁。

周炎亮回头朝侯乐乐他们示意，让他们在周围转悠一下，自己想单独与老人交谈。

货架后面并没有多余的凳子，老人指了指装货物的纸箱，周炎亮随便搬了一个坐下。

“觉得这里臭吗？”老人的第一句话出人意料。

“有点。”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周炎亮略微有些尴尬地点点头。他是北方人，不太习惯咸鱼的味道，呆在这里可不是感觉有点臭，而是奇臭无比。

“古人云：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我在这里呆了几十年，已经闻不见臭味了。”

虽然不清楚老人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但周炎亮知他必有深意。

老人名叫黄旭初，市场里的摊贩都叫他咸鱼老黄，因为整天与咸鱼为伍，身上自然带有咸鱼的臭气，基本上没有什么人愿意与他打交道。在听过周炎亮提出的问题后，老人陷入了对往日深深的回忆当中。

新月历四八八年也就是大周帝国二十一年，征服王李成武驾崩，二世皇帝李翰继位。当时帝国境内还有大量的光明神庙，人类普遍信仰光明之神。但距离李成武最后一次针对精灵族的战争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人类王国的统一使得以往战争频发的岁月一去不复返，当年光明神庙的僧侣和圣骑士辉煌的战绩因为和平时期的到来逐渐被人类淡忘。

在李翰登基后的第二年，在帝国统一安定的大环境下，一个名叫常万全的官员提出了新的观点，认为应当加大对炼金术的投入，以推动人类物质文明向前高速发展。李翰采纳了他的建议，但主要原因据说是炼金术不但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更能让凡人成神。

在传言的驱动下，帝国搜罗了大量的炼金术士并建立了庞大的炼金实验室开始从事各种实验和研究工作，很快便有了成果，首先是发现了很多天然物质的多种用途，接着是合成了很多新物质，随即一样样的新发明应运而生，极大的改善了人类的生活。

立刻，嗅觉灵敏的权贵们发现了其中的商机，开始利用手中的权利和金钱加入到红红火火的炼金产品行业当中。他们有的网罗炼金术士搞开发，有的负责开采资源，有的负责运输，有的负责销售，只是瞬间就将绝大部分资源和资本控制在了极少数人的手里，而广大的普通人则成为了被雇佣的劳动力。

短短五六年间，帝国发展到了一个空前繁荣的高度，相比较战争年代，每个人的生活水平和质量都有所提高。就在这时，常万全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他认为帝国的土地归皇家所有而不是老百姓的，百姓没有资格随意在土地上建造房屋，想要居住就必须向帝国购买土地使用权。对于他的提议李翰当然十分高兴，于是颁布了法令将帝国境内所有的地契全部强行收回，土地自此不再私有化，在评估过价值后以土地使用证的方式再次销售给原持有者，对于没有地契的房屋如果不以房屋价值十倍的价格购买土地使用证，将全部当做非法建筑予以拆毁。所有没有土地证和房屋的人不得私自建造房屋，必须向帝国购买土地证后方可建造，否则直接入狱判刑。

这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次对土地性质做出了明确的解释和规定，自此，除了皇家，在幻彩大陆广阔无垠的土地上，人类首次还不如飞禽走兽，连一块属于他们的土地都没有，绝大多数人为了能有一席居身之地，花光了几代人的积蓄从此变为赤贫。

但这项规定并没有影响到极少数的权贵，他们从中发现了更大的商机，普通人根本无力单独购买土地证，权贵们乘机大肆购买土地证，生产“房屋”这种对人类而言一生中必备的商品，然后以平常几代人加起来所有的积蓄都难以承受的价格销售给百姓，一次性就赚光了百姓几辈子的钱。

人类社会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在以往砍几棵树用一些茅草就可以解决的住房问题成为了人类首先必须面对的生存问题，为了一套房产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的悲剧天天在帝国各地上演，人性随即扭曲。

大多数人不要说去购买和使用昂贵的炼金产品，就是想吃好点穿好点都不敢，所有的钱必须攒下来买房，否则连结婚生子繁衍后代这种最基本的需求都无法满足。居无定所，连最基本的居住条件都满足不了何谈爱情和婚姻，男女之间不再有爱情，爱情已经成为虚幻中才能被提到的词语，每个人都被生活压力逼迫得双眼血红目光空洞，能看见的惟一东西只有金钱。

社会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富人越来越富，而且拼命压榨穷人。房价和物价被无休止的抬高，穷人越来越穷，每天虽然都在努力工作，但收入却不见涨，购买力越来越低。终于有一天大家发现，富人身上的一件衣服一个皮包甚至一餐饭倒掉的剩菜都足够一个穷人活一辈子，在这种极端的不公平的社会中人性彻底被扭曲，所有人都在挖空心思的攫取利益，除了权利金钱以外的东西可以全部被抛弃，即便是神明也不例外。

光明神庙本身并没有任何收入来源，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皇家和信徒的捐助维持日常开销，但自从李翰颁布了土地房屋改革法令后，绝大多数的百姓因为生活所迫不再向神庙捐款，而皇家因为崇尚炼金术，对神庙的捐助也再逐年减少。至于权贵们，他们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如果愿意将财产拿出来与他人共享社会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们是最早放弃对神明信仰的人，他们自认为拥有权利金钱后自己已经成为可以主宰世界的神明，哪里还需要向其他神明跪拜。

光明神庙中的僧侣和圣骑士也是人，也需要生活，有人提出将治疗魔法帮助人类治疗伤势从免费改为收费，用以维持日常生活开销。但这个提议立刻遭到了世人的反对，一名号称梦如生的当代著名学者提出来，光明之神作为庇佑人类的神明，既然人类信仰他，他就应该无偿为人类服务降下神恩，神庙的僧侣是神明的使者将神恩带到人间，又怎能以神恩为条件收取报酬，难道神明也需要金钱不成。

人类已经变得极度自私，只想索取不愿付出，更何况是已经习惯了的免费东西突然成了付费，所以梦如生的观点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和拥护。

僧侣和圣骑士们迷惑了，自己将神明的光辉和神恩传递到人间，居然换不回自身温饱，看来人类的确是不需要神明了。一些等级较低的僧侣和骑士得不到足够的物资维持生计，终于，他们下定决心离开了神庙进入社会，和平年代没有战争，他们的技能能够在现实社会中用到的只有治疗。医生治疗患者收费相当高昂，理论上他们的魔法和圣疗应该让他们生活的很好才对，但很可惜，只要他们使用这些技能，被治疗的人就拒绝付费，理由很简单，他们施放的是神术，是神的恩赐就不应该收费。

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帝国不再对神庙进行任何形式的援助，非但如此，帝国还要求神庙必须掏钱买下土地证，否则将以非法建筑的名义拆除神庙。

僧侣和圣骑士们彻底愤怒了，集结起来准备发起一场针对帝国皇室的战争。但大周帝国皇室并没有强行拆除神庙发动战争，只是封锁了针对神庙的所有物资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