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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第1页）

他将万里长江比作一首&ldo;回荡有奇气，浩然赋伟姿&rdo;的壮丽诗篇。在长江江新轮上&ldo;默诵&rdo;着这首&ldo;大江诗&rdo;，注视着暗夜后的蔚蓝天空，慨然有感，挥笔赋诗，写下了《怀友二首》（又名《江上怀友》）。这位&ldo;友&rdo;，指的是诗友天蓝。此时天蓝在北京马列学院工作，因为胡风案的牵连，正在接受审查。

天蓝前几年去世了，生前他遭受了二十多年的厄运，死后也很寂寞。他原名王名衡。比公木小两岁，江西南昌人，毕业于北平燕京大学，参加过一二九运动。七七事变后，经吴玉章介绍去延安任鲁迅文艺学院教员。他的诗作不多，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天蓝诗选》只收了十九首诗，是已出的诗人自选集中最薄的一本了。

天蓝自称&ldo;是一个动手动脚搞革命的实际工作者，只是一名业余诗人&rdo;。他和公木在延安鲁艺曾经长期共事，彼此相知很深。尤其是延安整风审干时期&ldo;同被抢救，心怀不满，互发牢骚，就结成为朋友了&rdo;。若干年来，虽然不在一道工作，很少见面，偶尔见了面，谈起来意见也不一定相合。但是彼此生活中遇到坎坷，尤其受到批评处分审查的时候，总会从对方得到同情和温暖。这种关系，是很不寻常的。1951年公木受处分，调工作，过沈阳遇到他，他就非常热情地招待、安慰公木，并且鼓励他向东北局写报告申诉。对这些，公木虽然没有当面致谢，但是私心里却是感激的。到1955年这一次，在马列学院肃反运动中天蓝受了审查，公木认为该轮到他同情天蓝安慰天蓝了。后来看到上海《文艺月报》上何家槐的文章，分析天蓝在延安写的诗都是有意识地破坏革命，瓦解八路军。公木不以为然。1956年春，沙鸥告诉公木说：马列学院组织上并没有给天蓝做出胡风分子的结论来，现在有人喊他天蓝，有人喊他同志。可能只是思想问题。这使公木对何家槐的文章更加不满了。因此在从武汉到上海的旅程上，想起天蓝来，公木就写了《怀友二首》，还与同行的作家朋友穆木天、吴伯箫、彭慧等谈起天蓝所受的委屈，感慨万千：

其一

第二十八章（2）

我游扬子上默诵大江诗回荡有奇气浩然赋伟姿晚霞披丽采夜冥倾幽思满月凌波起孤星拂浪垂浮云三两片哪得掩清辉其二苍茫万里忆长安皓月沉江江浪寒逝者如斯水水水恍兮若梦烟烟烟涛声未已不眠夜霞光微明欲曙天眼看东方红日出任他冷雾浸衣衫回北京后，公木就把诗寄给了天蓝。天蓝很快回信，说：&ldo;我一切还好，请放心！&rdo;对公木表示感谢。以后又在电话中相约来看他。1956年12月他来看公木，1957年春节公木又去看过他。四五月间他又来看公木，6月23日公木又到他家去过。每次见面都有三两个钟头。第一次见面，天蓝给公木讲要给中央写信，控诉yxz对他抱成见，打击他。公木曾劝阻他。后来他还是写了，并给公木来信说是要请公木看看。公木很关心他的工作，希望他快调到新的环境去工作，他说现在整风，我不走。他要何家槐给他恢复名誉。闹得不可开交。公木问hqf是否可以调天蓝到文学研究所。hqf派毛星去看他，打算调他，他不去。公木问他为什么？他说hqf授意何家槐整他。

至此，公木和星星诗刊还不搭界，直到他收到学生流沙河的一封信，事情才麻烦起来。

流沙河的畅销书《隔海说诗》的开头，写到自己在北戴河的一棵树下和青年朋友们谈诗，就联想到公木老师在文学讲习所给他们上课的情景。流沙河参加完1956年的全国青年文学创作者会议，然后留在文学讲习所学习了三个月。公木是他的辅导老师。流沙河在学校读书期间写出了一本诗集《告别火星》，后在作家出版社出版。他谈起那些在明亮的玻璃窗内读诗的往事，满含深情。

可实际上，文讲所这段经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公木，并不都是明亮的记忆。比如1958年某次批判大会上，中国作家协会党组负责人刘白羽就如此质问公木：&ldo;如果说流沙河这个右派是你指点成的，你怎么说？&rdo;

公木能怎么说呢？

第二十九章（1）

第二十九章把流沙河&ldo;指点&rdo;成右派流沙河从中央文学讲习所结业后，告别了公木，登上回四川的旅程。就在南行的列车上，挥笔写下了题名为《草木篇》的五首小散文诗。即《白杨》、《藤》、《仙人掌》、《梅》和《毒菌》。文末原注明的写作日期是&ldo;1956年10月30日&rdo;。这时，四川省的《星星》诗歌月刊正筹备创刊，全部兵马为&ldo;二白二河&rdo;，即白航、白峡、石天河、流沙河。创刊号急需诗作，流沙河便拿出《草木篇》。这样，1957年元旦，当《星星》创刊号面世之际，《草木篇》也就首次发表了。《草木篇》全文不足五百字，却使流沙河蒙受了20年苦难，同时还牵连到公木等许多人士。现抄录其中的两则，由读者诸君去评论吧：

白杨她，一柄绿光闪闪的长剑，孤零零地立在平原，高指蓝天。也许，一场暴风会把她连根拔去。但，纵然死了吧，她的腰也不肯向谁弯一弯!

仙人掌仙人掌她不想用鲜花向主人献媚，遍身披上刺刀。主人把她逐出花园，也不给水喝。在野地里，在沙漠中，她活着，繁殖着儿女……这一年，流沙河刚刚2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