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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ldo;呦，还真掉了。&rdo;周书维一副没留意到的样子，笑道，&ldo;怪我，没好好珍惜三小姐送的东西。……要不我俩顺道去趟温先生的裁fèng铺，看他那儿还有没有扣子，给配上。&rdo;

这话一出口，林梦棠显出了一些难色，把周书维拉到了一边，小声的说道：&ldo;那位温先生是重庆的特务，前几天被关东军情报部抓了。我们都吓了一跳，想想他来过我们家，多可怕呀。&rdo;

周书维主心中一沉，可脸上却还是笑着，安抚似的拍了拍林梦棠，&ldo;以后小心点儿。&rdo;

之后的六七个小时，周书维根本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听了什么，脑子里全是温寒深的影子，唯一的心思就是盘算着怎么把他尽快弄出来。

关东军情报部，那里不是汪伪政府特务处，也不是日军宪兵部，那里是更可怕的地方。周书维认识松尾，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在哈尔滨，周书维唯一的接头人就是温寒深，除了惊鸟之外，没有人知道寒山是谁，所以想要救人对此刻的周书维来说太难。其实这次的任务本来很简单，只是物资转运，所以参与的人也很少，这一时间想要拉出人马来去劫人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是关东军本部。

&ldo;我是来保护寒山，保护你的。&rdo;

就是这么一句，周书维最害怕的话。他不是军统特工处出来的，他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非人训练，可是他和温寒深相处过，虽然只有一年，但也足以让深刻感受到被抹掉了所有感情、所有知觉的特工是何等的冷酷，不只对敌人，也对自己。

就在周书维愁眉难展的时候，松尾的到访让他十分意外，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关东军情报部里的藤堂少佐，他认得那个人，温寒深裁fèng铺对门钱掌柜家的伙计。

入了冬之后，哈尔滨下起了大雪，情报部的刑讯室里冷的钻心，周书维跟在松尾和藤堂身后，走重重铁门，血腥味越来越浓，周书维皱眉掏出手绢掩住鼻子，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动作都配合着他的身份，周委员的大公子，受过高等教育的金融才子。

然而一束冷光下的情景让他瞬间咬紧了牙，那是几乎要咬碎牙根的力道，因为疼痛，捅进心里的刀子绞动着的疼痛。

松尾侧目看了一眼周书维，一边脱着手套，一边笑道，&ldo;这个人，是惊鸟。&rdo;

周书维听罢莫明的望向松尾，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被钉在刑讯椅上的人。

藤堂凝视着他，&ldo;周先生应该认得他吧。&rdo;

&ldo;认得。&rdo;周书维坦言，&ldo;他是个裁fèng。我在林府见过，也去过他的铺子。&rdo;

松尾喜欢坦白的人，可是他并不相信别人的坦白，他只相信他自己挖出来的坦白，于是他示意藤堂，同时让周书维和他一起落坐。

一盆冰冷的水泼在了温寒深的脸上，身上的单衣被淋的湿透了，冷水冲散了血污，温寒深那张白净的脸因为刑囚变得苍白如纸，他缓缓睁开双眼，恢复意识的同时疼痛的感觉也随之醒来。

&ldo;今天，又让我认谁？&rdo;温寒深蹙了蹙眉无力的扯起一抹笑容。

&ldo;你们的汪主席说过，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我很喜欢这句话。&rdo;松尾从容的说道：&ldo;周先生，还望你体谅。今天带你来到这里，并不是想证实周先生勾结重庆，而是为了证实您的清白。&rdo;

松尾说好听，可周书维很清楚，他是要把所有和温寒深有接触的人都筛一遍，如他所说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周书维露骨的表现出了惊恐的神色，急忙撇清道，&ldo;我和这个人真的只是见过两次而已，还是林府的二夫人介绍的。&rdo;

松尾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而给藤堂使了个眼色，继续说道：&ldo;我不是一个喜欢血腥场面的人，我希望我们可以和和气气的谈一谈。可是对于不配合的人，我也只好用一些小手段，让他们配合。&rdo;

温寒深的双手被铁钉钉在了刑讯椅的扶手上，每一个手指的关节处都钉上了细钉，双脚□□脚背上也钉着钉子，双脚的韧带被割断流了很多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左耳因为耳膜穿孔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领。

周书维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刑讯椅上的温寒深，他压抑着，压抑着跟松尾拼命的念头，因为那个被刑讯到体无完肤的人，正用他那双澄明的眼睛告诉他，他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不能都死在这里。

藤堂曾经是一名军医，所以进入情报部之后他就成了刑讯处的负责人，比起普通的刑讯手法，他更能让囚犯生不如死，他从推车上拿起了一把肋骨钳，仔细的用酒精消着毒，刑讯不是处决，他不能让囚犯死了，要让他们活着受煎熬。

&ldo;周先生，你知道寒山吗？&rdo;松尾趁着藤堂消毒的空档，问道。

周书维愣了一会儿，小心的反问道：&ldo;河北的，还是苏州的？……苏州我去过，河北的还未有幸。&rdo;

松尾轻轻的咳了一声，藤堂走到了温寒深的面前，&ldo;告诉我们谁是寒山，你就不必吃这么多苦头了。&rdo;

温寒深瞥了一眼周书维，浅浅的微笑是在嘲笑对方的虚伪，答道：&ldo;……那我告诉你。他就是寒山。南京政府周委员的大公子，就是寒山。&rdo;

藤堂脸上的笑容消息了，随后他把肋骨钳捅进了温寒深的身体，钳子夹断骨胳的声刺激着周书维的耳膜，余音还未退尽，第二声又涌了进来，仿佛钳子夹断的不是温寒深的肋骨，而周书维的，他努力压制着胸口剧烈的起伏，他逼自己不看，可是他根本忍不住不看。

温寒深咬牙忍住断骨之痛，笑着和藤堂对视着。疼痛令他清醒，清醒到可以感觉得出断骨之间的摩擦。

心头的血一滴滴的流失，周书维感到了彻骨的寒冷，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什么表情了，他的理智在一点点的被怒火吞噬。

&ldo;我努力不让自己死。你也要努力去学会接受同伴的死亡。&rdo;孟实秋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如水的月光映着窗外的白玉兰，汉口的公馆里，孟实秋嘱咐着周书维。

一瞬，只是一瞬，周书维的理智击退了怒火。他用哆嗦的声音对松尾说道：&ldo;大佐，大佐，你不能相信他，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什么寒山。…我父亲，我父亲可以证明，我就是一个学金融的，我……&rdo;

松尾笑着点了点头，&ldo;周先生不必惊慌。他们这些投机分子想要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又怎么会轻易上当呢。&rdo;

藤堂听懂了松尾的话，抽出了肋骨钳，随手丢到了一边，温寒深咳着鲜血从断骨处涌出，藤堂猛的拽过周书维，把他按在温寒深面前。

四目相视，温寒深咳出的血溅在了周书维的脸上，滚烫灼心。

&ldo;寒山……我是你的惊鸟，&rdo;随后便是一阵响彻刑讯室的笑声。

&ldo;我不识认你。你别乱说，我不认识你！&rdo;周书维失控的怒吼着，转身间是满脸的惊恐和控制不住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