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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小乔以一台电暖器的代价，加上一番动情的演说，还是让筱笙决定给她透露些不是太重要的信息。

小乔的这番说辞是这样的：“筱笙，姐对不住你，早上对你说的话呢，是有些不近人情，你刚遇上和女朋友闹了天大误会的事，又恰逢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日子，你的心情我真的理解，肯定好像掉进了冰窖似的。其实你接触久了就知道，姐是软心肠的人，我冷了你的心，我就想办法来弥补你，冒着大雪去给你买电暖器。一路上我反思，我不该给你交换什么条件，我知道的情况，应该无条件告诉你。我记起来一件事，我第一次见晓洁时，我手上抱了一撂报纸信件，是晓洁替我送的，你该问问，是不是她将秦苗写给你的信私藏了，导致了你们上一次的误会？我早上本是想告诉你的，但是呢，报社如今也面临难处，如果对平洛的事，你和刚平一人说一种版本，报社是不是出裂痕了？这裂痕是不是裸露在全市人民面前了？报社不是谁一人的，是我们大家的，你说****这心，是不是也为了大局？不会是为我乔姐一人吧？我就是这样的软心肠，又不愿害了大局，又不愿你难过，所以才想到与你交换。你自己决定吧，没什么跟我说了，我就这么离开。”

一番话说得筱笙都反思自己是不是人了。筱笙当然自有一番大道理，但生活中往往是这样，大道理敌不过小道理。比如你当个大官，你不为儿女谋点私利，亲朋好友都不把你当人看。筱笙心里不愿说出真相，但又一时下不来台，只好欺骗小乔说，他的调查材料寄给省党报了。其实他是寄给省里一家都市报了。小乔自然信以为真。筱笙又趁机打听秦苗去哪儿了。小乔说秦苗住在康龙酒店，还说会一起帮筱笙化解矛盾，也希望筱笙在平洛事件上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接下来，小乔和筱笙都一刻不愿耽误地去办各自认为最重要的事了。小乔去找丁社长汇报情况，筱笙去找秦苗。

康龙酒店跟筱笙常去吃饭的游泳池隔一条街。午后，雪已经停了，但还在刮风，比飘雪冷多了。道旁树上的积雪被风一吹，钻进脖子里，冷得叫人难受。筱笙缩着脖子，加快了步伐。突然，他脚下一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惹来旁边堆雪人的孩子一阵欢笑。筱笙顾不得拍一拍身上的雪，又继续向酒店跑去。

酒店前台的服务员很热情地跟筱笙打招呼，冰天雪地的估计要等来一个顾客不容易，何况时间尚早，还不是一天中客人投宿的高峰期。筱笙说朋友住这了，想查一下在哪个房。服务员的态度立马就变了：“贼么多银租索，怎么子找？”筱笙想起刚来这座城市时，夜宵摊的人说“米有租索”，觉得真好笑，“煮熟”和“住宿”竟然会是一样的发音。但筱笙没心情笑，央求服务员给个登记本，让他自己查就行。服务员懒洋洋地没动，筱笙就学着套近乎：“帮个忙嘛！你这么漂亮，又热心帮助我，以后有朋友来都会介绍来这里住的，我会让老板给你加奖金，一千块一个月！”那时的工资还是以多少百计的。服务员鼻子里发出很轻蔑的声音。筱笙又说：“那两千！”服务员笑了，说好像你是老板一样的。说完拢了拢头发，好像真的要让自己漂亮一点，为了对得住筱笙的赞美。拢完以后，扔出一本本子，筱笙喜出望外。筱笙一路查下来，终于在507房看到了秦苗的名字。

筱笙丢下登记本，就往电梯门口跑去，好像小偷拿走了人家包里的钱，丢下空钱包逃命似的。服务员朝筱笙的背影喊，唉唉唉你慌什么，还没给五楼的服务员打电话呢。电梯上的数字像凝固了似的，并不理会筱笙的急切心情。服务员打完电话，又朝筱笙喊，507的客人上午就退房了。筱笙定定地杵在那儿，像中了孙悟空的定身法。筱笙的行为引起了服务员的怀疑，又说是来找朋友，却分明和朋友没经过任何沟通。服务员让大堂经理来盘问。筱笙自然没有心情理会，扭头要走，却被保安拦下。筱笙只好出示了记者证。大堂经理很有经验的样子，客气地放筱笙走了，然后对着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的背影说：“狗仔队的，别理他。”

筱笙回到报社，也不进办公室，就径直回宿舍。还没进门，清香追上来说：“筱笙，你们主任来找过你了，让你去社长办公室。”筱笙哼了一声，还是推门进房间。还没来得及关房门，就听见刚平在说清香：“你目无组织纪律，你有什么资格使唤人？比社长还大？”然后是两人哈哈大笑。“有病！”筱笙在心里骂道。

筱笙不想理会，他心里有气：丁社长找个鸟啊有什么好找的，逢上下雪天有个惯例，除了值班的、没签完版的，都可以不来办公室坐，你管我干嘛。

结果杨牧破天荒地敲开了他宿舍的门。

“唉哟，还新买了个电热器，没开封呢，刚出去买的吧？天这么冷，是得有些御寒措施。刚才小范围开会，没找到你，既然你去买电热器了，完全可以理解的。”杨牧今天好像不怎么严肃，还主动为筱笙开脱。

“这是小乔买的，她关心同事。我是去处理自己的私事了。”筱笙这么回答，显得不领杨牧的情，所以又补充一句，“谢谢领导关心，还劳您主动登门，真是不好意思。”

“是这么回事，”杨牧脸上的肉球动了动，似乎在酝酿什么，酝酿好了，又接下去说，“你上次去平洛的事呢，咱报社觉得不太妥，我也不记得，这事是不是我点拨你去做的。”

筱笙快速反应过来，杨牧来是想尽快跟这件事撇清关系吧。筱笙拍了拍床沿，算是招呼杨牧坐下，这回是杨牧不领他的情，依然站着。

“杨社长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是你让我去的，我会把责任承担下来。我已经将了解到的情况寄到省里的报社去了，有什么后果我一人承担。”

“我不能让你一人承担！”杨牧口气很坚决，“等会儿一起到丁社长那儿去，我会主动把责任承担下来，请你配合一下，你给我个表现的机会。”

筱笙点了头。他想，你承担不承担，跟事情发展的轨迹又有什么影响，让你表现去。

他们就一起去见了丁社长。

丁社长虎着脸，还拍了桌子，脾气头一回那么大：“不经请示擅自外出采访！不经单位盖章擅自将新闻稿上送！上班时间不打招呼外溜！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筱笙一听这话，不就是刚才刚平和清香对话的回放吗？看来丁社长的脾气已经发过一通了，早就在背地里将自己羞辱过一番了。如果丁社长不这么做，筱笙还会反思有没有更好的处理事情的方式，比如就平洛的事主动与领导沟通，寻求共识，就算坚持要揭丑，也要先礼后兵嘛。但如今见丁社长这副作派，反而让他没有了内疚，他针锋相对：“社长，首先我并没有擅自外出采访，我记者证都没带，怎么采访？我采访了谁？我是利用元旦假时间，完全以个人名义去看看被我们的报纸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平洛扶贫工作开展情况的，然后我又以个人名义投了稿，这违反了组织纪律的哪一条？今天上班时间外出，乔姐是知道的，以前我们外出，不也是跟她说一声吗？又哪里叫目无组织纪律？”

筱笙的话将丁社长噎了个半死，他气急败坏地吼道：“狡辩！不见棺材不落泪！”

筱笙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谢主任过去揉了他的肩，和气地说：“算了算了，社长年长，你少说几句。”小乔也趁机说：“筱笙外出我是知道的，原因特殊，我也有责任。”杨牧又抢前一步说：“丁社长，这事我得负领导责任，筱笙的工作一向是由我指导的，要么我去省里一趟，我有老同学在省报，我去沟通。”

其实丁社长事先已找了杨牧，问他又无补救办法，杨牧也已答应下来。杨牧又和筱笙沟通过，所以筱笙也不好说什么。筱笙只是担心，若这事真被杨牧沟通好了，那自己就前功尽弃了，还好，他没有如实告诉小乔是哪家报社，这样至少是可以为事情的进展赢得些时间的。

谢主任趁机将筱笙推出了社长办公室。筱笙出门的时候，他听见丁社长说了句：“这事还要考虑对他进行纪律处分。”

筱笙也懒得去管接下来要接受什么处分了，他反而为自己斗争精神感到自豪。眼下他更心焦的是，和秦苗的裂痕到底如何去缝合。他余勇未贾，决心去晓洁那儿再消耗一番。她会不会真的截留了秦苗写给她的信？如果真是这么做，那也太卑鄙了！今天因为找秦苗，被丁社长训话，他差点忘了还有对晓洁的这口恶气没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