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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ldo;明白！&rdo;赵细烛捧着画轴，道，&ldo;您放心，什么事也出不了！&rdo;

他要了一辆车，很快出了宫。

坐在车内，赵细烛的怀里紧紧抱着那轴用黄绫裹着的画。他知道，这回办差，不能再像上回卖乐器那样出事了。

赶车的是那个老差役，马鞭子打得懒懒的。赵细烛探头看看车外：&ldo;您这是把车往哪赶？&rdo;老差役道：&ldo;你不是去找刀子李么？他早不在厂子屋住了，去北城门柿子口的肉市当屠夫了。&rdo;

&ldo;刀子李当上屠夫了？&rdo;赵细烛咸到意外。

老差役道：&ldo;操的不还是老行当？都是下刀子的活。不同的只是，他当年割的是男人的祸根，如今割的是猪羊的脖子。&rdo;

马车驶出一条胡同。赵细烛朝街面看去，路面正在过兵，一队挎着长杆钢枪、挂着大砍刀的国民军骑兵在马背上挺着身板儿，威风凛凛，目不斜视，耷拉在马鞍子旁的油布卷儿和龟壳水壶一耸一耸的。赵细烛低声问老差役：&ldo;不会是又要打仗了？&rdo;&ldo;不像。&rdo;老差役勒住了马，&ldo;没瞧见马蹄子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吃布袋料、站烂泥坑的营马。&rdo;

骑兵远去，马车重又驶动。老差役发现身后的赵细烛仍在歪着脖子看着远去的骑兵，道：&ldo;看什么哪？&rdo;赵细烛笑笑：&ldo;看马。&rdo;

&ldo;你属马？&rdo;

&ldo;不，属猴。&rdo;

&ldo;那你跟马正犯着冲。猴克马，马见了顽猴，没辙。&rdo;

&ldo;我在想一件奇事儿。&rdo;

&ldo;什么奇事儿？&rdo;

赵细烛一本正经地道：&ldo;我在想，那马拉了屎，又没人用纸片儿去擦它，那马屁股怎么还这么干净呢？&rdo;老差役笑了：&ldo;傻，那马尾巴一甩一甩的，不就是纸片儿么？&rdo;&ldo;这倒也是。&rdo;赵细烛摸起了头，笑道，&ldo;人要是有尾巴，也就省事多了。&rdo;老差役道：&ldo;宫里的人，都拿你叫黑小三，我看你呀，该叫傻小三才对，说出的话来，连傻子都不如。对了，上回送你去跪马庙，你硬说有人跟着车唱戏，把我也给说糊涂了！这会儿我才知道，你是个大傻子哩！&rdo;

马车来到柿子口肉市的时候，太阳已经稍稍偏西。

这是一个专卖牛羊肉的市场，人头挤挤。临街盖着的芦棚子是些斩杀牛羊的场子，门前老粗的杠子上挂着半扇半扇的红肉，抬着大秤称肉的伙计在大声吆着斤两。畜叫声、磨刀声、砍肉声、讨价还价声，算盘珠儿的啪啦声响成一片。

赵细烛抱着画，在人堆里挤着。他向人打听：&ldo;店家，刀子李在哪间棚子里干活？&rdo;&ldo;你找刀子李？&rdo;砍着一腔大羊的肉铺伙计打量着赵细烛，&ldo;找他干嘛？&rdo;

&ldo;我和他是……熟人。&rdo;

&ldo;熟人？&rdo;伙计又打量了一下赵细烛，&ldo;这么说，你是个太监了。‐‐往西拐，过三个门脸就是！&rdo;

赵细烛按着指点进了一间敞着板门的大芦棚，推开像门帘似的挂在门前的一扇扇羊肉，走进棚来。几口大锅在烧着水，个壮汉围着锅台旁的案板，给那刚剥了皮子的白羊开膛，掏出的肠肠肺肺冒着热气，啪啪地往一口大筐子里扔。几条脏狗站在筐边看着，狗毛上也都沾着腥血。没人搭理进来的赵细烛。赵细烛四下瞧着，问：&ldo;刀子李呢？&rdo;

一个开着膛的壮汉往身后示意了一下。赵细烛回头看去，靠棚子后门挂着块破破烂烂的大油布，里头有些动静，他掀起油布，走了进去。

刚被宰倒的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还活着的一群羊叫唤着躲成一堆。靠芦墙的角落里，一个赤着膊的肥胖汉子弯着粗腰，在一口大瓦缸里淘捞着什么，撅着的肥臀上满是污迹。赵细烛咳了一声，肥汉抬起了腰，回过脸来。

赵细烛看到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四方脸红得像块猪肝，鼻子上裂着豁口，眉毛像是被火燎去，横在眼皮上的不是两道黑眉，而是两道蜈蚣般的大疤。

他从大疤上认出了刀子李：&ldo;您老人家……就是刀子李吧？&rdo;

刀子李道：&ldo;你是谁？&rdo;

赵细烛强笑着：&ldo;我就是赵细烛啊，还记得不，那年，是您给我办成那事的？&rdo;

刀子李瓮声道：&ldo;不认得你。&rdo;说罢，他把待宰的羊赶往木栏。赵细烛跟在他身边，强笑着道：&ldo;我想您老人家是认不出我了。在您的眼睛里过了那么多人，哪会记得我？&rdo;刀子李却是笑了：&ldo;你真以为我刀子李认不出你了？你不就是赵万鞋的同乡么？那年，你刚躺上我的大板凳，还没等我下刀子就晕死了过去。对了，后来是谁阉你的？&rdo;

赵细烛最怕有人提起这回事，每当有人问他当年下阉刀的事，他都会弓下身子退开，从不作答。可此时问的是刀子李，他不能不回答他，便道：&ldo;那回，在您这儿没阉成，后来我打听到住红庙口的大门牙下刀子的时候先使麻药，也就找上他了。&rdo;刀子李道：&ldo;下了麻药再阉，十有九死，你也忒胆大，敢上大门牙的棚子。今日还能见上我刀子李，是你命大。&rdo;赵细烛欠欠身：&ldo;这当年的事，我对不起您。&rdo;&ldo;别提那事了，&rdo;刀子李打断了赵细烛的话，&ldo;说吧，找我什么事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