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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第1页）

他又开始宰羊。赵细烛托起手上的画轴：&ldo;赵公公让我给你您送上一幅画。&rdo;刀子李头也没抬：&ldo;送画干嘛？&rdo;赵细烛道：&ldo;皇上听说您老人家把宫里送出来的那四十头喜羊又给送回宫了，说您有良心，赏您一轴画儿。&rdo;

刀子李扔下刀，接过画，在手上掂了掂，说道：&ldo;我是个玩刀子的，要画干嘛？&rdo;将画往一堆剥下的羊皮上一扔，&ldo;你回皇上的话，真要恩赐点什么东西给刀子李，随便送个碗儿碟儿的，比画儿字儿的实用。&rdo;赵细烛道：&ldo;这话，我一准带到。可画既然送来了，您得收下，不然，我回不了话。&rdo;

刀子李从羊皮上拾起画轴，扔到赵细烛怀里：&ldo;就说我收下了。画，你带去吧，想送谁就送谁，送不了就去天桥找个地摊卖了，也好给自己买双袜子穿。&rdo;

赵细烛忙道：&ldo;不不，这画是皇上恩赐给您的，我不能要。&rdo;

刀子李眼一瞪：&ldo;要你收下你就收下！&rdo;

赵细烛想了想：&ldo;好吧，既然您不喜欢画，我代您卖了，买上几件碗碟再给您送来。&rdo;说罢，他捧着画跑出了棚子。

就像前回卖洋乐器一样，赵细烛捧着画，又来到天桥。他知道，天桥卖的是百行杂货，什么都能卖。他托着画，叫卖开了：&ldo;上好的画轴！还没拆套儿哩！谁要买嗳？&rdo;

没有人来问津。赵细烛拉住一个穿戴体面的中年人：&ldo;先生您要买画么？&rdo;中年人摇头，拨开赵细烛的手走开。一个牵着骆驼卖骆驼奶的老汉走来，赵细烛又拉住了他。老汉接过画，塞腰带里，取个瓢要去挤骆驼奶，赵细烛急忙从老汉腰里拔出画，摆着手逃开。他跑远了，才又扯起了嗓子喊：&ldo;谁要画嗳！&rdo;

他不知不觉来到了木偶戏场，忽想起了什么，站在戏台前看了起来。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ldo;耳熟&rdo;的锣鼓声和唱戏声。

鬼手和跳跳爷在修着戏台棚子，几个孩童躲在布篷下偷偷玩着木偶，把丝线缠成了一团。&ldo;还想逃么？&rdo;鬼手突然出现在孩童身后，一手一个拎住了孩童的衣领，骂道，&ldo;又是你们这群小兔崽子！你们把提线缠乱了，这木偶还活得了么？&rdo;

孩童们假哭起来，嚎成了一片。

鬼手厉声：&ldo;还哭！知道我是谁么？&rdo;

孩童一叠声回话：&ldo;你是鬼手！&rdo;

鬼手的脸冷着：&ldo;知道还敢来？说吧，该怎么赔？&rdo;

孩童又放声假哭起来。

&ldo;放了他们吧，&rdo;站在一旁看着的赵细烛对鬼手道。鬼手回过脸，打量着赵细烛：&ldo;你是谁？&rdo;赵细烛笑笑：&ldo;我叫赵细烛，我来您这儿听过戏。&rdo;鬼手想起了什么：&ldo;你就是那个、那个一个人坐这儿看戏的？&rdo;

赵细烛点点头。

鬼手道：&ldo;看着看着就睡着了？&rdo;

赵细烛又点点头。

鬼手道：&ldo;你不喜欢木偶戏，所以就睡着了？&rdo;

赵细烛摇摇头。

鬼手道：&ldo;这么说，你是喜欢木偶戏才睡着的？&rdo;

赵细烛道：&ldo;赵公公说，看戏的时候睡着了，那是戏演得好，那台上演的，都跟着睡着的人跑到梦里去了，也就不会再忘记了。&rdo;

鬼手终于笑了：&ldo;这句话有点意思。你是宫里的太监吧？&rdo;赵细烛没作声，一脸窘态。鬼手看着赵细烛的脸，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孩童趁机一溜烟跑了。

&ldo;没什么不好意思的，&rdo;跳跳爷从一堆木板底下钻出来，道，&ldo;男人身上，不该这么干净，多了个刀疤儿，少了块肉件儿，那不是坏事，能让男人记住该怎么做男人。&rdo;鬼手仍在笑着：&ldo;跳跳爷，你别跟他说什么男人了，他是太监，还是男人么？&rdo;赵细烛的脸色苍白起来，瞪了鬼手一眼，垂下脸，匆匆走了。

跳跳爷急忙喊：&ldo;哎，你怎么走了呢？&rdo;鬼手也大声道：&ldo;我说小太监，下回来看我鬼手演戏，别忘了带上一张床来，我喜欢你睡着了看戏！&rdo;

赵细烛已经走远了。

戏棚里，传来鬼手的大笑声。跳跳爷在将各种各样的乐器往身上挂着，对鬼手道，&ldo;这些天夜里，可不是月圆的日子，你又上哪去了？&rdo;

鬼手道：&ldo;我还能上哪？找男人去了呗！&rdo;

&ldo;我可记着呐，这些天，每回演完戏收幕，你就像老鼠似的一溜脚就不见了。&rdo;

&ldo;听你这么说，我鬼手不是还得添个名，叫鬼脚？&rdo;

跳跳爷从腰里拔出一把雪亮的柳叶刀，往护腕皮子上蹭着，抬眼看着鬼手，道：&ldo;我这把刀，当年可是开过大荤的。你闻闻，这刀上有股什么味？&rdo;把刀凑近鬼手的鼻子。鬼手一抬胳膊，手上挂着的一匹木偶马突然张开牙，&ldo;夸&rdo;地一声，一口咬住了跳跳爷的柳叶刀。跳跳爷的脸僵住了。鬼手大笑起来，道：&ldo;跳跳爷，你给我记住，马蹄践尸、马牙衔刀，可都是戏词里唱着的。下回再跟我玩这一套，咬的就不是刀，而是手了！&rdo;

木偶马的马牙重重一嗑，柳叶刀&ldo;叮&rdo;地一声落了地。

在天桥走了几圈，赵细烛发现自己仍又回到了老地方。

他在一家卖瓷器的铺子外停住，眼睛看着铺里货柜上的碗碗碟碟。&ldo;您店里的碗碟贵么？&rdo;他问店主。店主道：&ldo;您要买？&rdo;